雙胞胎天使

報載，國小學童一天上網三小時，四十一％有自己的部落格，二十七％有網友，二．六％曾與網友外出，孩子形容：「網路對我們重要到爆！」

然而，堪憂的是，每天看書不到六分鐘……

我還以為現在的孩子都是忙K書、忙功課、忙補習、忙才藝、忙參加各種社團活動，忙得沒有自己的生活。原來，時間過多的兒童還是大有人在。

莫非，兒童的生活也呈現M型化了！

但不管在M型的哪一側高峰，時間被哪些事填滿，共同的現象就是：爸媽不見了！

親愛的爸爸媽媽，你們在忙什麼？

抱歉！我這樣問其實是冒昧且不厚道的，誰家的爸媽不是忙於辛苦持家、讓家人過更好的生活。家家有本難唸的經，我並非不曉得，能怪誰呢？怪政府不能讓家家戶戶過不必為五斗米折腰的生活？怪我們的教育政策不是讓孩子忙於苦讀，就是索性放棄？

都可以怪，也都怪得有理！但，這就能改變什麼嗎？孩子的童年一天天消逝，人格一天天定型，這一天又一天，不能等啊！

對於別人的生活，我實在無格評論。就談談我自己吧！

我的兩個孩子小時候是爺爺、阿嬤帶的，當時老公一直在讀書，公公婆婆不願讓寶貝孫子影響到寶貝兒子的攻讀。直到六年前，老公當完兵順利找到工作，有了固定的收入後，我們才能接孩子過來同住。而那時孩子即將升小六和小三，童年已過了大半。在爺爺、阿嬤的過度寵愛下，許多教養，在我看來都得「大破大立」，所以我二話不說就辭去工作，準備全心陪伴孩子過所剩不多的童年生活。我當時任職主編，薪水說多不多，但少了這幾萬，生活可就捉襟見肘了。

還好，我的物欲不高，只要有愛和美感，就能過得不錯。

一回，上小六的大兒子感冒，帶他看完醫生後回到家，「哥哥，要先吃藥喔！」我說。哥哥拿著從離開診所後就一直抓在手上的藥袋，盯著桌上的杯子說：「可是杯子裡沒有水啊！」

小三的小兒子做勞作，要從一大張紙裁成適當的小紙，因為一時找不到美工刀，他不知所措。我說：「你就對摺再對摺，然後撕開就好了。」我這才發現，他不會用撕的，「以前都是爺爺撕好的。」

其他如綁鞋帶、剝橘子、吃帶骨的肉，甚至是打開壓封的零食包裝，都有困難，家事就更不必說了。

你幫孩子做得愈多，孩子會的就愈少，因為學習的機會被剝奪了。

這時候才開始自己帶小孩，多麼時不宜遲啊！因此，我始終堅信，不要把孩子的教養工作丟給任何人、任何機構，爸媽必須自己承擔。不過，台灣的孩子，功課幾乎占生活的最大分量，不少媽媽說：「我又不會教，只好花錢送去請人教。」我能理解這真是不得已，這一點，或許我的孩子比較幸運。

我挺愛讀書，功課也向來不錯，還有一個別人少有的性格──寫考卷時會有熱血沸騰的亢奮。所以，教小學功課不成問題；到了國中，孩子白天上學，我則在家自修，晚上陪他們做功課時，遇到不會的、錯誤的、觀念不清的，我都能立即糾正，教到完全會為止。沒錯，國文、數學、英文、自然和社會，我一手全包，也自認教得挺好。

兩個兒子差三歲，大兒子上高中後，已被我訓練得能夠自動自發，不補習，完全自學。小兒子上國中，我的教學更是駕輕就熟。不過，上國三後，我發現小兒子寧願花半個小時想破頭，都不願意開口問我；也許他不會的題目，被我兩三下解決，多少影響了他的自尊。我發現這點後，就不再教他了；他不會的，我會翻翻參考書，找到相關的觀念或題型，請他自己研究研究；再不然，我請他直接到校請教老師或同學，「明天再回來教媽媽喔！我也很想知道答案是什麼！」小兒子很厲害，隔天就把我教會了，而且教得用心教得好。

明年，大小兒子分別要考大學和高中，在這最緊迫的一年，他們仍然必須做家事；這與從前在爺爺、阿嬤侍候下，茶來伸手、飯來張口的待遇完全不同。起床後，必須鋪好被褥；早餐後得收拾用畢的餐具，放學回家，先到警衛室拿郵購和書信，晚餐要端飯菜和收拾，洗完澡要拿出髒衣服並收回晾乾的衣服，睡前要將自己的衣物收進衣櫃。假日要打掃房間和廁所，每個月自己換被套，寒暑假要負責倒垃圾。其他一些小修繕、小搬動整理，我都讓他們自己動手。

婆婆生病期間，我有時無暇關照孩子，只能一再勉勵他們自立自強。還好，他們表現得還不錯，也常能幫忙照料阿嬤，似乎長大了不少。

小兒子班上三十五人，導師說：「有在唸書的只有八個。」這八人中，只有兒子沒補習，所以，製作畢業紀念冊的重任，就交由喜歡美術又比較有空的兒子負責。可想而知，當同學在準備段考、模擬考的時候，兒子則坐在電腦前，用photoshop一一為同學的肖像去背、構圖、上版面裝飾。我讓兒子做完家庭作業就去忙畢冊，不必自行複習功課，這是在測試兒子，也在測試我──我們是不是都能尊重多元價值、珍惜每一種學習機會。

這樣的孩子就能比較有成就嗎？我可不能保證！我知道很多文章都是拿「成功」的孩子為例，說明「成功」的教養方式。但「成功」的定義，我始終沒能搞清楚。是終生燃燒自己的梵谷嗎？還是內心孤獨的麥可傑克森？是可能要付九十億贍養費給老婆的老虎伍茲？還是被一半台灣人罵到臭頭的馬英九？是不敢承認已婚的劉德華？還是為頂上稀疏毛髮遮羞的周杰倫？

我始終認為「成功」的定義是個禪語──不可說。

在M型化的童年生活，或者擴大解讀為學生生活，有人在忙於K書解題的一端，有人在忙於上網哈啦的一端；我和我的兒子們，只是按部就班地學習，珍惜和享受我們一起學習的美好時光。

我是全職家庭主婦，沒有單親或雙薪家庭的難以兼顧，確實你能嗤之以鼻地說：「你說的倒容易，你的孩子可有什麼了不起！」這些話是真的能把我頂回去。不過，我還是不放棄地想說，請至少全家好好吃頓晚餐，分享一天的見聞和心情；睡前，也請和孩子抱抱，說點親膩、撒嬌、讚美、鼓勵等甜言蜜語，讓親子雙方都能在溫言軟語中釋放一些壓力，懷著信任的愛舒服入眠。

我無法給孩子什麼成功秘笈，也沒有能力打理他們出人頭地，我能給的，就是培養他們端正有愛的人格，以及獨力負責的能力，還有永遠不必懷疑的可絕對信任的支持和滿滿的愛。其餘，孩子，你們的人生，你們必須自己盡力。

20091218